第十六章（半山亭）
唐疏桐是先来的。
晨雾蒙蒙，水气怡人，笼看整个不知山。几枝柳条耷拉着冒着嫩叶，竹枝旁逸斜出，云雾之中，满叶露珠。
清晨的阳光没有那么热烈，淡淡的，被雾气挤在树叶的间隙里。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。
唐疏桐在晨雾里穿行，感受着清新自然的气息。
唐疏桐深吸一口气。
哈，今天空气真好！
唐疏桐一边欣赏着山里早晨特有的景色，一边哼着小曲儿，不知不觉中，便到了半山亭。
那亭，依旧被竹子掩盖在雾气里，几滴露珠打在顶上，伴着鸟鸣，格外美好。
唐疏桐走进，抬起头，这才看清亭子上的牌匾，“半山亭”三个大字，写得极其飘逸，灵动而不失大气。
唐疏桐把琴放在石桌上，向里走去，面山而立，鸟瞰连绵群山。
水软山温，起伏的山峦叠翠，融在水色和白雾之中，仙气寥寥，仿佛置身仙境。
唐疏桐忍不住说道：“若夫日出而林霏开，云归而岩穴瞑，晦明变化者，山间之朝暮也。”
江寒来的时候，正好听见唐疏桐这句话。
“子延真是出口成章啊！”
江寒提着酒，脸上带着笑。衣摆上还沾着露水和泥土，颇有一种寻幽探胜的美感。
唐疏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，其实这话是听唐疏竹说的，随口念一句而已。
不过能让江寒夸自己一句，唐疏桐就很不要脸地假装自己文采斐然。
江寒看见桌上用布包裹的琴问道：“子延，这是你的琴？”
唐疏桐走过来，把布拆开来，“嗯。”
一架老青桐木制成的琴出现在眼前。
仲尼式的形式，大气又文雅，琴面上因为经常的弹奏而生出梅花断，更显名贵和久远。
江寒是个识货的人，他抚摸着光滑的琴面，心里暗自惊叹。
好长时间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琴了。
“好琴，可有名字？”江寒眯眼。
“有，”唐疏桐看着琴，“惊眠。”
“好名字。”江寒沉吟。
唐疏桐笑着把琴抱起来，盘腿而坐，将琴放在腿上，轻轻拨动了琴弦。
声音不大不小，灵澈清远。
江寒倚在唐疏桐身后的栏杆上，看着远方的群山，开了酒壶。
唐疏桐凝眸，接着拨了第二根琴弦。
泠泠七弦遍，万木澄幽阴。
唐疏桐手指轻额，一个个音符连惯而出，和着鸟映着随着飘转的云雾向天边而去。
乐曲平和而又不平淡，宁静又不失繁华，如同潺潺细水，顺巉岩而下，绕过九曲回廊，飘着益满的觥杯，曲水流觞，双柑斗酒，一灯忽明忽暗，在风的佛动下摇曳生姿，叶竹枝落入水中, 进了远方的小桥人家。
江寒眉头紧锁。
流水人家，依山伴水，投壶对弈，酒筹满地。
好意景，好潇洒的情怀。
只是.....这水是银河之水，酒是玉浆，连这人家，也在巅峰之上。
未免过于高不可攀了。
乐曲渐渐步入尾声，流水向天边去了。
唐疏桐弹罢一曲，垂下了手。
待余音消敬，江寒这才迟迟开口。
“好曲。”
江寒一笑。
唐疏桐得意地勾起唇角，咧开嘴，露出大白牙。哈哈，他夸我了!
“子延可知，你弹琴时的气质与平日里的不同。”江寒把酒递缩唐疏桐。
唐疏桐得了酒，更加开心把酒捧在怀里，“哪里不同？”
江寒笑而不语。
江寒不说话，唐疏桐也不在意，拿起酒壶细嗅，咂嘴。
“这还是上回的竹叶青？”
“嗯。”江寒点头。
唐疏桐默默从酒壶里抬起头，脸色沉重地盯着江寒，不着痕记地向退一步。
江寒被唐疏桐的模样逗笑了,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。
“放心我不是什么心怀不轨之人。”江寒笑得人畜无害。
唐疏桐眨了眨眼，咽了一口口水，但禁不住美酒的诱感，虽然面上狐疑，但喝起酒也是津津有味。
江寒抿嘴笑，细细观赏小馋虫唐疏桐喝酒。
“在下今日来的晚，子延没有久等吧？”
唐疏桐头也不抬，继续低头尝着美酒摇头，表示自己没有久等。
“我也是才来的。 ”
待口里的酒咽下去，唐疏桐才冲着江寒灿烂一笑。
江寒看唐疏桐灿烂的笑脸，心情大好。
自上次醉得不省人事之后，唐疏桐决定这次少喝一点，免得又被陌生人抱走了。
当然，如果是朔之的话，唐疏桐还是很乐意的。
今日，江寒的酒带的有些多，唐疏桐喝了小半就打了个酒嗝。
其实我还可喝的。
唐疏桐嘟嘴。
江寒看唐疏桐的样子，就知道他在想什么，忍俊不禁。
“行了，喝饱了就给我吧，酒重这么差少喝点。”
江寒走到唐疏桐面前，忍住摸摸唐疏桐软绵绵头发的冲动。
唐疏桐抱着酒壶深情地看了好会儿，这才念念不舍地递给江寒。
江寒接过酒壶，看着还剩好大一半，淡淡的酒香飘到江寒鼻子里，江寒也有点馋。
江寒举起酒壶，对着青山一饮而尽。
晨雾散得差不多了，几缕阳光透过竹叶撒了下来映在江寒身上，将他的发丝染成金黄，仿佛有光环笼在江寒身上，仙气飘飘。
唐疏桐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美人，心里波澜四起。
好看，好看，太好看了!
江寒把酒喝尽，回过头就看见小色鬼唐疏桐呆呆地望着他。
江寒看着眼前的人儿，心里的爱意怎么也压不住，借着酒劲儿，一个箭步上前，一把抱住唐疏桐。
唐疏桐被江寒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，本能地挣扎着想要挣脱。
江寒感觉到怀里人的不安和惊恐，不但没有放手，反而接得更紧了，“别动，让我抱会儿。”
江寒把下巴搁在唐疏桐的肩上，闭上眼。
听见江寒这么说，唐疏桐也不动了，愣愣地靠在江寒身上。
酒壶掉在地上，打了个转，从江寒脚边滚走。
唐疏桐脑子里一片空白，脸涨得通红。
唐疏桐的感观被江寒的气息包围，一寸寸融进唐疏桐心里。
唐疏桐的心怦怦直跳。
四周安静得出奇，唐疏桐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怦通怦通的心跳声。
自己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?
我是不是一生病了？
唐疏桐的心跳得更快了。
江寒抱着怀里的人，肆意地呼吸着唐疏桐身上的气息。
唐疏桐身上有股软软的奶香，闻上去特别舒服，江寒忍不住搂得更紧了些。
唐疏桐只觉得一股楠木香味扑面而来，脸便贴到了江寒的胸膛上。
扑通扑通。
原来他的心也跳得这么快啊……
唐疏桐松了一口气，伸出手回抱过去。
太好了……
江寒抚摸着唐疏桐的头发，扬起嘴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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